环球焦【jiāo】点【diǎn】！直播VS拒绝直播：“中【zhōng】国服装第【dì】一街”老板们何去何从？

“最后一次上链接！五、四、三、二、一……”

【资料图】

镜头【tóu】对着陈红妆容【róng】精致的【de】脸和一身白色的西【xī】装短【duǎn】裤，倒数声【shēng】响，直播间里抢购的气氛【fēn】催促着成交【jiāo】，交易数在分秒之间【jiān】暴【bào】增，数百【bǎi】件衣服很快销售一空。

陈红正站在一片服装的【de】汪洋中。这是【shì】一【yī】间名为“魔镜”的店【diàn】铺，位于杭州四季青市场商圈内、老市【shì】场二楼。

在【zài】这【zhè】条聚集【jí】22家专业市场的“中国服装【zhuāng】第【dì】一街”，隔壁的常青市场【chǎng】不久【jiǔ】前刚打响【xiǎng】禁【jìn】止直播的第一枪。身在【zài】老市场的老板【bǎn】娘【niáng】陈红仍化身主播，在直播间拼抢【qiǎng】流量。

在杭州【zhōu】这座女装【zhuāng】之都，疫【yì】情【qíng】曾【céng】为服装批发市场【chǎng】按下暂停键，也意外成为【wéi】直播带货的催化剂。可随着寻常生【shēng】活的回归，四季青【qīng】人对直播的态度逐【zhú】渐【jiàn】分野：有【yǒu】人眷【juàn】恋实体店【diàn】，坚【jiān】守“不越界”，拒绝直播带货；有人摩拳擦【cā】掌【zhǎng】，继续在直【zhí】播红【hóng】海厮杀【shā】；也有人试图探索出直播与【yǔ】批发市场共生的【de】新路径……

入局，还是【shì】留守？在这片24公顷的土壤上，超【chāo】1万间档口【kǒu】的老板【bǎn】们对【duì】直播的态【tài】度各有考量。

摄影 倪雁强 王建龙

客户与流量，他们都想拼抢

老市【shì】场北大【dà】楼【lóu】二楼，陈红的直播带货做得风生水【shuǐ】起，在整个四季【jì】青【qīng】市场【chǎng】“火出了名”。

这位【wèi】安吉老板比别人【rén】更早感【gǎn】知到直【zhí】播【bō】电商【shāng】风起。2019年【nián】，她匆忙变身主【zhǔ】播，果敢踏进这条湍【tuān】急奔涌的河。

每天中午12点，陈红准时在【zài】档口开启【qǐ】直播带【dài】货。对面由温州老【lǎo】板掌控的“天使美”档口，“宝宝们，这是爆【bào】款！”的叫卖【mài】声也【yě】不【bú】绝【jué】于耳。

“天使【shǐ】美【měi】”是更受追捧的【de】“流量大户”，占【zhàn】据老市场24个档【dàng】口、共168平方米的【de】店面，员工77人，还【hái】有更多的人【rén】分散在两家直播工作室，专门负责直播带货的【de】线【xiàn】上运营【yíng】，旗下的直播号最多有【yǒu】近400万粉丝【sī】。

一到下【xià】午，补光灯、支架、手机等直播器【qì】材【cái】在“天使美【měi】”档【dàng】口左右两【liǎng】侧同【tóng】时架【jià】起，两位精【jīng】瘦的小【xiǎo】姐姐分别在T台上快速穿脱服装、进行展卖，卖力气【qì】的小哥在一【yī】旁【páng】熟练地【dì】打包。为了完【wán】美呈现每场直播，禁说【shuō】条令也被【bèi】打印、标红，张贴【tiē】在直播器材【cái】边【biān】，时刻提醒着员工们注意——“不能说不喜欢7天无【wú】理由退【tuì】，不能【néng】说送东西、奖项【xiàng】，不【bú】能【néng】说发货时效，不能说【shuō】加急发货有运费险，现货链接不要说【shuō】，材质不要【yào】说，顶级等极【jí】限【xiàn】用词不能说，等等。”

“天使美”店铺内

“天使【shǐ】美”更早入局。“他们2013年入驻【zhù】老【lǎo】市场【chǎng】，五年后就开【kāi】启面【miàn】对零售客户的直播【bō】带货。”老市场管理【lǐ】方工作人员说，“前期，他们经济投入【rù】很大【dà】，砸钱增【zēng】粉丝【sī】，赔【péi】本赚吆喝【hē】，低价【jià】吸引客流，一步步发展【zhǎn】到今天的直播态【tài】势。”

现在，“天使美【měi】”在工【gōng】厂开辟出两条产品线应对不【bú】同客户需求，“线上客户【hù】需要【yào】便宜，线下客户需要精品，两【liǎng】种需求【qiú】衍生出两类产品，他们都做。”

上午，“天【tiān】使美”档口【kǒu】热闹【nào】红火【huǒ】，拿货、喊麦【mài】，批发生意【yì】如火【huǒ】如荼；下【xià】午，直播间内，小【xiǎo】姐姐熟练地使用着“宝宝【bǎo】”、“拿我们家爆款”、“直接【jiē】选黑色【sè】”的话术，带来上【shàng】万销【xiāo】量。

“天使美”旗下的账号

流量拼抢汹涌之际，四季青的商【shāng】户【hù】们也依靠直播这个【gè】新工具，摸【mō】索出花样百出【chū】的【de】引流方式【shì】。

疫情下，实体【tǐ】店【diàn】主大量【liàng】流【liú】失，生于1992年的【de】安【ān】徽人大白【bái】主动触网自救。2021年，他抛弃传【chuán】统【tǒng】的二批服装市场“坐商”模【mó】式，持续到公【gōng】共直播间分享经营【yíng】档口【kǒu】的心酸【suān】与思考，精准集聚实体店主粉丝【sī】；又开启私域直播，深入各地服装【zhuāng】厂，为实【shí】体店【diàn】客户挑选当季女【nǚ】装好货。

不同【tóng】于用低价和话【huà】术拼凑起【qǐ】的【de】“消费者天堂”，这是【shì】专【zhuān】属服装人的直播间：微信【xìn】群内，实体店主们像潮【cháo】水一【yī】样涌入，在公屏上刷【shuā】着各种行话，诸【zhū】如“大白，这个版好”、“拿一手（即【jí】全码段、全花色）”……大白解说、展【zhǎn】示、建议，凭【píng】借服装人【rén】的敏锐，直击客户们的刁钻【zuàn】胃【wèi】口。

大白把大多时间花在全国各地看货【huò】直播【bō】的【de】路上【shàng】。入行短短四年，他成【chéng】为服装界小有【yǒu】名气的“网红【hóng】”，抖音号【hào】拥有12.4万【wàn】粉丝【sī】。大白觉得自己开创了一种与时【shí】俱进【jìn】的批发经营方【fāng】式，眼【yǎn】下，这条路“已经走通【tōng】了”。收入给了他答案——去年疫情下，同行叫【jiào】苦连天，他却逆流增收【shōu】，而今年一季【jì】度的收入比【bǐ】去【qù】年同【tóng】期翻了一倍。

一年后，47岁的【de】金勇也埋头闯入【rù】流量世界【jiè】。去年4月，作【zuò】为应对疫情的无奈【nài】之举【jǔ】，他【tā】的“吉吉宝贝”开启第一场【chǎng】直播。开局【jú】惨淡，一小时长的直播仅十余人在线【xiàn】观看。此后，直【zhí】播断【duàn】断续【xù】续，直到一个【gè】多月后，在线观看量首次突破50人。

直播的推广开【kāi】启【qǐ】了【le】一扇新大【dà】门。随着【zhe】直播观看量攀【pān】升，“吉【jí】吉宝贝【bèi】”收获了遍【biàn】布全国的实体店新客户，远至【zhì】新疆、西藏、内蒙……如今，“吉吉宝贝”在【zài】抖音【yīn】上【shàng】拥有【yǒu】6.3万【wàn】粉丝，保持每天一场直播，多的时候，在线人【rén】数达【dá】到两三千。一场一小时长的直播，往往能带来【lái】二三十位实体店【diàn】主。

依【yī】靠【kào】这套流量变现模式，去年，“吉吉宝贝”销【xiāo】量过亿【yì】，被市【shì】场管理【lǐ】方称【chēng】为【wéi】“童装界的天花板”。眼下【xià】，金勇计划招聘【pìn】两位专职主播【bō】，不少商【shāng】户也【yě】跟随金勇的步伐，试图涌【yǒng】入这条拥挤的新赛道。

隐忧与自保，他们也有现实考量

1989年，四【sì】季青开【kāi】出【chū】第一家【jiā】服装市场，这条1.6公里长的街道上，活色生香【xiāng】的服装背后，围绕利【lì】益的暗流【liú】涌动从未【wèi】停止。

如今，一些传统【tǒng】的老商【shāng】户、接棒的“创二【èr】代”，或是新入局的年轻人，不约而同地将矛头【tóu】对【duì】准了活跃【yuè】在直播间、面对终端【duān】消【xiāo】费者零售【shòu】的批发商。他们既【jì】关心“魔【mó】镜”、“天使【shǐ】美”的销量，又把此【cǐ】类商户视为跨越【yuè】批发边界【jiè】的“叛逆【nì】者”。

金勇给主播们设置了一条底线【xiàn】——“在直播【bō】间【jiān】不报【bào】价【jià】。”他解释说，“批发【fā】价不能透明，否则，实体店主就没有生存空间。我们【men】只想通【tōng】过直播的平台，和更【gèng】多【duō】实体【tǐ】店【diàn】客【kè】户联系上，不【bú】会越【yuè】界抢实体店主的生意。”

“吉吉宝【bǎo】贝”的【de】一场直播结束，有时，还会【huì】吸引十多位终【zhōng】端消费者【zhě】。直【zhí】播【bō】间【jiān】另一端【duān】，想识别对方的身份对金勇而言【yán】并不【bú】难——童装批【pī】发通常“一手”起卖，即【jí】全码段、全花色，至少五【wǔ】六【liù】件；而消【xiāo】费【fèi】者往往只想一件件买。

“这衣服怎么【me】买？”“多少钱？”面对终端消【xiāo】费者的询问【wèn】，金勇和店【diàn】员们会把自己的【de】实体店客户【hù】推送给对【duì】方。金勇觉得，批发【fā】市场和实体【tǐ】店客户是共生共赢，只有实体【tǐ】店主的生意【yì】好，自己才有源源不【bú】断的【de】生意【yì】。

直播中，大白也有相似的坚【jiān】持，“我【wǒ】只服务【wù】实【shí】体店客户，不【bú】会直播卖【mài】衣服给零售消费者。”他解释原因，首当其冲的【de】是【shì】，难【nán】以【yǐ】适应7天或者15天【tiān】无理由退换货【huò】的【de】直播零售【shòu】生态。

夫妻档在常青市场开启的【de】第二年，大白就接触【chù】过直播【bō】零售。那是2020年，淘【táo】宝直播火爆【bào】，遭遇疫情寒冬的【de】大白决定给主播【bō】们供货【huò】销【xiāo】库存。首次【cì】触网直播【bō】，销量【liàng】之高令他【tā】震惊，“一个服装的款式可以卖几百件【jiàn】甚【shèn】至【zhì】上千件。”

流量背后潜藏着问题。“和服【fú】务实体店【diàn】客户不同，零售退【tuì】货率高达60%—70%。”更令大白郁【yù】闷的是，直播零【líng】售【shòu】中，直播平【píng】台在交易15天后才【cái】打款【kuǎn】给主播【bō】，主播【bō】拿【ná】货自然也不【bú】即时付【fù】款，产生了赊账【zhàng】。那一年，直播火、倒【dǎo】闭也【yě】多，大白的200万货【huò】款没要【yào】回来。

老市场【chǎng】内，每天，在“天使美”档口【kǒu】前堆积的数千份退货包裹【guǒ】又为大白的担忧添了一【yī】笔注脚，“据说他们【men】要雇十多人【rén】专门处【chù】理退货订单。”

四季青市场内，每家都有穿版模特。摄影 倪雁强 王建龙

试水直播，金勇则有另一重顾虑——“害【hài】怕被仿【fǎng】制”。初中【zhōng】毕业后，17岁的金勇【yǒng】就【jiù】离开家【jiā】乡湖州，来到父亲在杭州开起的服装商铺【pù】帮【bāng】忙【máng】。父子【zǐ】俩的生意蒸蒸【zhēng】日上【shàng】，逐渐拥有【yǒu】了两间七十平方【fāng】米大【dà】的店铺，加盟工厂【chǎng】，打造起原创品牌。

在不乏抄袭、仿制【zhì】、抢【qiǎng】货的行业竞争中，金勇一度沿袭父亲的轨迹，对【duì】新款做足保密【mì】工作【zuò】，“做服装生意【yì】要抢时间差、信【xìn】息差【chà】，有别人【rén】没有的货。”金【jīn】勇说，过去，等衣服上新十天后【hòu】，自己【jǐ】才敢【gǎn】发朋友圈揽客【kè】，“有些【xiē】商户，新款连朋友圈也不会【huì】发【fā】。”

直到【dào】疫情封冻生【shēng】意，逼【bī】迫【pò】他“想开了”，“即【jí】便自己不发上网，想【xiǎng】抄袭的人也【yě】能想【xiǎng】到无数方法，防不【bú】胜防，不如不防。”眼下，金勇觉得【dé】，先【xiān】把自己推广出【chū】去才有客【kè】户，品质做好、服务做好，客户【hù】就能留得住【zhù】。

在这座高效运转【zhuǎn】的【de】巨型服装【zhuāng】集散【sàn】地，61岁的老商户章丽（化【huà】名）同样认为：“品质和【hé】诚信才是立足之本，宁可自己吃亏，也不让【ràng】客【kè】户【hù】吃亏。”她【tā】相【xiàng】信，正是依靠这种【zhǒng】脚踏实【shí】地，自己才积累下以江浙沪【hù】为主的数千家实体店【diàn】老【lǎo】客户，他们的存在给了章丽拒【jù】绝加入直播洪流【liú】的底【dǐ】气，“生意【yì】更难做，但也活得下去。”

拒【jù】绝裹挟的背后【hòu】有更多现实【shí】考量。“我的年龄、性格【gé】都不【bú】适合做直播；进的货品质比较高，也没办法【fǎ】去直【zhí】播间【jiān】打价格战。”章【zhāng】丽坦【tǎn】言，自己只【zhī】想“求稳”。

四季青市场内的穿版模特。摄影 倪雁强 王建龙

章丽的档口不【bú】远处，另一家商铺的直播正【zhèng】做得火热。章丽强【qiáng】调自己对【duì】此并【bìng】不在【zài】意，但她反问记者，“直【zhí】播电商效果真那么【me】好，为【wéi】啥还听说那【nà】家【jiā】店欠工厂那么【me】多钱？她（指直播店主）如果做得【dé】好，何必还待在这个市场？”

章丽又压【yā】低了声【shēng】音【yīn】，补充【chōng】道，“我在外面听到很【hěn】多那家店【diàn】负面的声音。她也许学【xué】到了【le】直播的一些招数，噱头比较大，但【dàn】退货量可能【néng】也【yě】很【hěn】大。直播和低价也许能带来【lái】客流，可那是暂时的，如果没有好品质、好服务，不会【huì】有长【zhǎng】久的【de】优质【zhì】客户。”

竞争与冲击，他们不得不内卷

章丽是杭州人，一个童装牌子守了【le】20多年。上世【shì】纪90年【nián】代，从一家18平方米大的【de】夫妻店起步，她和丈夫辗【niǎn】转在杭【háng】州几家市场内卖【mài】服【fú】装，店铺面积【jī】一度扩张十几【jǐ】倍【bèi】。女【nǚ】装转【zhuǎn】型童装，2003年，四季青精品童装市场【chǎng】开业时，章丽成为首批入驻商户之一，留【liú】守至今【jīn】。

她经历过服装批发【fā】市【shì】场生意最红【hóng】火的时代，“每【měi】天，客户都是来‘抢货’。2010年以【yǐ】前【qián】，我们是服装【zhuāng】加工厂的‘上帝’，因为手【shǒu】上有客源、销量大，去【qù】工【gōng】厂都受到优待。”

然【rán】而，辉煌年代一【yī】去不返。时移境迁，随着利益【yì】的天平倾斜【xié】到服装业【yè】源头的【de】工厂端，2015年，章丽投【tóu】资入伙湖【hú】州一家服装加工【gōng】厂。

数年后，批发市【shì】场在实【shí】体店主面前的话语【yǔ】权，也在逐渐丧失【shī】。疫情三年，直播经济发展如火【huǒ】如荼，面对强【qiáng】劲【jìn】对【duì】手【shǒu】，实体店【diàn】显得“准备不足【zú】”。大白说，自己的【de】实体店【diàn】客户们止不住地“流失”、“下【xià】滑”、“倒闭”，“原【yuán】有的实体店客户损失了一大半。”

经【jīng】过疫【yì】情的洗牌，大白的店铺留【liú】存下的实【shí】体店客户分成两大类：一种是挣扎【zhā】向前的小店，因生【shēng】意【yì】下降而【ér】缩减进货；一种是经济实力强劲的大店，可为了控制成本，他们开始“拼【pīn】团”，自【zì】己【jǐ】前往工厂源【yuán】头进【jìn】货【huò】，也有意下【xià】调【diào】去【qù】二批【pī】市【shì】场进货的单量。

在距四季青市场【chǎng】30公里【lǐ】外的临平，服装【zhuāng】店主【zhǔ】孟娟【juān】正忙着低价转让店面【miàn】。她【tā】曾为这家店投入七【qī】八万装修，现在，打算以6万元转给同行【háng】，送半年【nián】房【fáng】租和库存，可“半【bàn】个月过去【qù】也【yě】没人愿意接”。这家十多平方【fāng】米的小店【diàn】只运作【zuò】三年【nián】多【duō】，孟娟【juān】就感觉“实体生意做【zuò】到了【le】尽头”。

过【guò】去，她几乎每周都光顾四季青拿货，拖着两大包黑色包装袋【dài】，满载而归。店面的主要客源是周【zhōu】边女工，二三十件新款一【yī】周内就能卖掉。疫【yì】情结束后，孟娟【juān】的小店生意反【fǎn】而【ér】惨淡，“生人【rén】没【méi】有了【le】，以前一【yī】下买三四套的【de】老客也【yě】买【mǎi】得少了【le】。”

手【shǒu】机里，老客没了音讯，反倒是【shì】四【sì】季青市【shì】场的档口小妹不断给【gěi】孟娟【juān】发消【xiāo】息，乖巧又热情【qíng】地催【cuī】促她上【shàng】货，“一天至【zhì】少能收到十几【jǐ】家档口【kǒu】的，连续发来好多【duō】新款。”孟娟不得不屏蔽这【zhè】些消息。

实体店客户的大量流失【shī】进一步加剧【jù】二批【pī】市场的内卷。曾经的卖方【fāng】市场【chǎng】悄然【rán】转入买方【fāng】市场。“七【qī】八年前【qián】，二批市【shì】场是话语权高的一方，会有一些强硬条【tiáo】款【kuǎn】，比如，进货的实体店主【zhǔ】即使要偶尔【ěr】退【tuì】货，也要【yào】持续向档【dàng】口进货【huò】。”大白说，如今，形【xíng】势逆转【zhuǎn】，仅存的实【shí】体店客户【hù】变成“香饽饽”，反【fǎn】倒【dǎo】是经营摊主不得不持续【xù】升级服【fú】务竞争客户，“以前，只允许【xǔ】在【zài】一个月内免费换货【huò】，现在，家家都延长为一个季度【dù】。”

2020年，随着疫情爆发，库存积压，章丽不得不缩【suō】减店铺【pù】面【miàn】积，回【huí】归到两间60平方米大的店铺。疫情消【xiāo】退【tuì】的当下，正值服装销售【shòu】旺季，章丽【lì】的店铺客流仍未回【huí】暖【nuǎn】，“生意少了三【sān】成多。”章丽叹气道【dào】，她归结为：“直【zhí】播【bō】电商对实体【tǐ】店的冲击太大【dà】了。”

今【jīn】年年初，孟娟也开始【shǐ】五折促销，正价七【qī】八百【bǎi】元的羽绒服降到三四百【bǎi】一件【jiàn】，“人气【qì】是回归了，可只能【néng】赚个零头。”客户消费力下降的现实，让孟娟萌生了新想法【fǎ】。“不【bú】可能再做那些我喜欢【huān】的欧韩货【huò】，只能【néng】去市【shì】场拿便宜货【huò】卖【mài】。”孟娟决定转店，减少开支，在【zài】自己的【de】公【gōng】寓做直播电【diàn】商。

对抗与尝试，他们探索出路

当直【zhí】播电商井喷，四【sì】季青精品童装市场内，大多商户却【què】似乎【hū】刻意避开这个风口——近【jìn】400家档【dàng】口中，三【sān】分之一在疫情期间做过短暂【zàn】的直【zhí】播尝试【shì】，如今，仅五六家【jiā】还【hái】在直播江湖【hú】中争夺流量。更多的人像章丽【lì】一样，不愿随波逐流，恪守着批发【fā】市场固有的商业模式。他们相【xiàng】信，那是【shì】曾【céng】带领【lǐng】自【zì】己挺【tǐng】过【guò】无数【shù】大风大浪【làng】的根基【jī】。

以章丽为代【dài】表的老四季【jì】青人不【bú】是第一次面对电商【shāng】的冲击【jī】。21世纪初，当淘宝网上线，大批商【shāng】家【jiā】涌入四季【jì】青市场【chǎng】拿货时，店主们就曾纷纷贴出“本店拒绝【jué】淘宝【bǎo】卖家”的公告。

十年后【hòu】，章丽的儿子儿媳也在四季青开出一家【jiā】童装店。两【liǎng】位【wèi】“85后【hòu】”试图踏上互【hù】联【lián】网的浪潮，打造淘宝电商，最终，只【zhī】运行一年【nián】，无【wú】疾而终。“那时，他【tā】刚大学毕业，经验不【bú】足，没【méi】坚持做下去。”儿子只试了试潮【cháo】水【shuǐ】的温度【dù】，又自【zì】觉退了回来【lái】。

2020年，当电商又以直播的【de】形式【shì】卷【juàn】土重来【lái】，不安的情绪【xù】再次【cì】在四季【jì】青【qīng】22家专业市场、一万多间档口中蔓延。

不安中，章丽又有一种笃定，“直播电商也许是当下的流【liú】行【háng】趋势，但也可能【néng】火一阵【zhèn】，又被新形式取代。实【shí】体【tǐ】店规模可能【néng】缩小，但不会【huì】被【bèi】淘【táo】汰【tài】。”

听说【shuō】常青市场【chǎng】明文规定禁止直【zhí】播【bō】，章丽直【zhí】言支持，还希望【wàng】禁播规定在四季青市场【chǎng】普及。

四季青常青市场打响禁止直播的第一枪

面对汹涌【yǒng】的直【zhí】播【bō】浪潮【cháo】，37岁的儿【ér】子却在思考和【hé】章丽不同的经营路径。他想顺势而为，只是对于【yú】这【zhè】个新兴事物【wù】，又摇摆不【bú】前。

守店时，他曾试图开启【qǐ】直播【bō】，可运作了【le】一【yī】个月，没见一点成效，“衣服卖不出，赠品倒是送【sòng】出去不少。”他和妻子一【yī】时琢磨不【bú】透直播的玩法，诸如，怎么【me】获取流量【liàng】、怎么被算法选中送【sòng】上热门。线下生意一【yī】忙起【qǐ】来，两人也没时间再投【tóu】入【rù】直播。

2019年，儿【ér】子【zǐ】接管了章【zhāng】丽投资的【de】服装【zhuāng】厂【chǎng】。“去年下【xià】半年，他提出想尝试在工厂做直播【bō】带货，只是，目前做的【de】品类是中高【gāo】端，担心直播不好【hǎo】卖【mài】，还没【méi】迈【mài】出那一步。”章丽【lì】对儿子的计划不置可否，“我【wǒ】自【zì】己抵触直播，但也不【bú】反对他做【zuò】，总【zǒng】归要有条退路。”

为了接住流量【liàng】，金勇也叫【jiào】回了23岁的儿【ér】子。他去年大学毕【bì】业，在【zài】一家互联网公司实习了半年，现【xiàn】在负责管理“吉吉宝贝”直播平台【tái】的【de】数据和推广。“禁播不能【néng】一刀切。”金勇【yǒng】觉【jiào】得，直播的【de】形【xíng】式有很多【duō】种【zhǒng】，选对方式，也【yě】能促进服装行业的良性循【xún】环【huán】。

直播【bō】与否，唯一标准是对【duì】未【wèi】来发展【zhǎn】的思考。这里直播的风还会吹多久？这股【gǔ】热潮将把【bǎ】他们推向何【hé】处？谁也没法给出标【biāo】准答案【àn】。

（文中陈红、大白、金勇、章丽为化名）

“转载请注明出处”